据世界卫生组织信息,2020年抑郁症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疾病。特别是在新冠疫情之下,抑郁症的发病率呈直线上升。如今还有很多人对抑郁症完全不了解或者充斥错误的理解。人类自古以来对抑郁是怎么了解的?为对抗抑郁做了哪些努力,走了哪些弯路?这对我们今日与抑郁的抗争又有哪些启发?《从犯愁到解愁:抑郁症的历史》一书为我们揭开人类与抑郁抗争的漫长历史。

陈鼎

据世界卫生组织信息,2020年抑郁症已成全球仅次于心血管疾病的第二大疾病。特别是在新冠疫情依然大流行的背景下,抑郁症发病率呈直线上升,也推高了自杀率,成为又一大公共卫生危机。

最近《半月谈》杂志刊文提示,要高度关注学生群体的抑郁高发情况,避免抑郁症进一步低龄化,不要再用“病耻化”的视角看待抑郁症。其实,每每有抑郁症的相关报道,各大媒体都会如“新知”一般对其进行科普,因为确实还有很多人对抑郁症完全不了解或者充斥错误的理解。

这也难怪,从人类历史的角度看,“抑郁症”这个词写入科学医书的时间确实并不长。直到20世纪中叶,美国第一版《精神疾病诊断和统计手册》(DSM)才正式使用“depressed reaction”(抑郁反应)来描述这种情绪疾病,从而揭开了70年的抑郁症治疗史。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人类是从那一刻才开始有抑郁,并与抑郁进行对抗的。人类自古以来对抑郁是怎么了解的?为对抗抑郁做了哪些努力,又走了哪些弯路?这对我们今日与抑郁的抗争又有哪些启发?《从犯愁到解愁:抑郁症的历史》(广东人民出版社2020年11月版)一书为我们揭开人类与抑郁抗争的漫长历史。

抑郁是品格问题,还是身体问题

对那些抑郁的同伴,先民们是从最朴素的宗教观理解的:他们“中邪”了,或者说就是被“恶魔附体”了。西方社会把抑郁症患者看成是被神明惩罚的对象,被当作有罪之人来看待。这带来的负面影响蔓延至今,现在还有很多人会从道德和品格的角度对抑郁症患者进行评判。可以说,抑郁症“病耻感”来源于这种认知。

而在古代,与之相抗衡的则是以体液说为代表的纯生理解读派。“忧郁”这个词来源于希腊语melainachol,意思是黑色的胆汁。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认为,人类是由四种体液控制的,即胆液质、血液质、粘液质和黑胆质,如果四种液体平衡就没有问题,生病的话就是因为平衡被打破了,如黑胆汁多了,就会得忧郁症。

从现代科学的角度看,这种说法十分荒谬,也不存在什么黑胆汁,但是这个词与抑郁挂钩起来,却十分贴近。很多抑郁症患者形容自己病发的时候,都会表示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黑”这个主色调可以说非常贴近病患内心。黑胆汁学说把抑郁当作一个自然现象来看待,为从患者自身角度进行科学医疗奠定了基础。因此,虽然它的归因是错的,但是进路却是对的,可以看作抑郁症治疗科学化的先河。

但古代对抑郁症的治疗手段是极其残酷的,驱魔术、开颅手术、放血等方式对患者造成的身体创伤极大。

抑郁是普适性疾病,还是特殊人的疾病

什么样的人比较容易得抑郁症?和今人一致的是,古代也有很多人认为抑郁症是一种天才得的疾病,这也让抑郁症某种程度上带有一定的“浪漫”色彩。

另外在很多人看来,得抑郁症女性居多(实际上并不是,全球数据显示,男性患病比例总体比女性要多),因为女性显得更加多愁善感一些,甚至认为抑郁症有比较明显的性别特征。那些得抑郁症的男性,也被认为是抑郁导致了他们的“女性化”。由此,抑郁——敏感——女性化——脆弱,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产生了一定的关联。而这种关联至今都有不少拥趸。

这些以为抑郁症是一种天才病、浪漫病、女性病的观点,与现实并不相符。在广袤农村,大量连抑郁症是何物都不知的农民,也深陷抑郁,而且农村的抑郁症得病比例更是高于城市,只是长期以来,他们没有机会被人看到罢了。

我们可以尝试从社会发展的角度去诠释抑郁症的高发。比如,为何看起来女性患抑郁的比例不低?从社会角度解读,可能是因为女性在时代发展的过程中,长期受到压制和压迫的结果。

此外,从经济角度切入,或许对今日的抑郁高发也有借鉴意义。当时的西方也面临经济泡沫,不少女性深陷抑郁中。之所以女性较多,是因为当时的女性主要是依附于丈夫获取经济保障,因此面对经济动荡,更显脆弱。

从社会环境的视角看抑郁和自杀,可以有助于防治抑郁,降低自杀率,特别是在重大公共危机发生和延续的特殊时段,要高度重视社会气氛的调节,重视社会成员遭遇的经济冲击,这将有助于降低公共危机导致的次生心理灾害。

抑郁靠吃药,还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如何治疗抑郁症?抑郁症治疗,到底是靠吃药还是靠心理疏导?西方药物治疗,是从调节神经递质的角度切入的,认为只要通过药物增强一个人的精神活力,这种疾病就能治愈。早期使用的电击疗法,特别是DSM手册以精准化的方式描述抑郁症状后,“百忧解”就登上了舞台。

可人类的忧愁,真的能够靠药物就真正地、彻底地解决吗?这个问题,则与心理治疗的发展休戚相关。现代心理咨询的鼻祖弗洛伊德提出了“无意识”,认为抑郁实质是对别人的怒火指向了自己,抑郁是对已经失去的东西依然执着不已。克莱因在其后提出了著名的“客体关系”概念(这一概念可以说是绝大多数心理类文章、心理鸡汤类博主所撰写文字的主体内容),并创造了“抑郁心位”这个名词。这也是抑郁症治疗的重大转折点:导致抑郁的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和这个人的人际关系有关(包括他对这些关系的理解和诠释)。认知行为疗法的创立者贝克老先生则表示,并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一个人对世界的理解让他抑郁了。这个观点把人的主观能动性与灾难性事件的必然性切分开,为重大灾难之后的抑郁治疗奠定了基础。

值得欣慰的是,现代社会对抑郁症的治疗,已经摆脱了“非此即彼”“孰优孰劣”的二元化视角,相反更推崇“双管齐下”甚至“多管齐下”。因此,目前对抑郁症的治疗,既包含药物治疗,也推荐心理治疗,而且往往是两者齐备,效果更好也更持久。

当然,从历史长河的维度去审视这一切,或许我们也应该谦卑一点:既然人类用了如此长的时间与抑郁做对抗,那么我们就不能太过轻敌,以为我们可以在短期内取得胜利。人类与抑郁的抗争、我们对抑郁的认知升级恐怕将继续下去,也应该继续下去。(作者为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