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过境第二夜,热闹的武汉长江大桥底
点点灯光洒在江面,武汉长江大桥桥底的观景平台贴近江面,水流速度很快,波纹清晰。
滚滚火车从头顶驶过,并未影响市民观江景的兴致。13日深夜11点,武汉长江大桥桥底人头攒动,小贩云集,声音嘈杂喧闹,人们在“桥头堡”看江、消夏。
市民在长江大桥底看江
这是武汉洪峰过境后的第二个夜晚,水位已由12日23时最高的28.77米降到了14日1时的28.71米。这6厘米的变化肉眼观察并不明显,但在武昌区中华路街道人武部部长周有雄的记录本上,变化很清晰。
当桥底的游人、商贩散去,中华路街道的11名巡查员会继续值班,守卫“桥头堡”;同时,上千名巡查员也会走在长江堤上,做武汉的守夜人。
“桥头堡”看水
夜色已深,武汉长江大桥桥底灯光昏暗,但依旧热闹。在武汉市民眼中,武昌区一侧的武汉长江大桥桥底一带俗称“桥头堡”,那里有电梯上桥,是武昌一景。这些天,市民们聚集在这里,拍摄水面和江景,聊长江水位的涨落。
“孩子还小,带他来见识长江涨水。”李先生把儿子抱起,给他指点着水位的变化。
这是李先生第一次带孩子来桥头堡。7月以来,长江武汉段水位持续上涨,等他想带孩子看长江时,汉口的大堤上已加高了围栏。越来越多的市民选择到地势相对较高的武昌一岸看江,这边的观景平台位置相对较高。
长江边上玩手机的市民
13日晚,李先生约了朋友,四个家长带着两个小孩,从汉口过江来到“桥头堡”。
大桥上火车驶过,吸引了孩子的好奇心。“头顶的武汉长江大桥是长江上的第一座大桥,也是一座公路和铁路两用桥,已经用了六十多年了。”李先生抓住机会,给孩子讲了很多科普知识。
得知洪峰已提前过境,李先生有一点失望。1998年大水时,他和儿子差不多大,这次带孩子看江,希望他“生在长江边上,知道长江的水文特点。”
长江边的亲水凉亭只露出“帽子”
每年7月16日武汉渡江节时,市民们会从桥头堡出发,横渡长江至汉口。桥头堡闸口因此格外出名,7月以来,每天都会有成批市民前来游玩和下水备战。露出的台阶一阶一阶减少,亲水平台被江水淹没,随着水位持续上涨,水情变得复杂危险。为减少市民下水风险,7月11日,中华路街道在桥头堡闸口加装挡板。
“桥头堡”闸口被淹
“水涨到哪了?”襄阳大姐和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商量,想看看挡板后情况。武汉解封后,她只来过一次江边,7月水涨后,她忙于工作,还没时间到江边看看。
她和工作人员纠缠着,让读初二的儿子不耐烦了,但最终还是被同意在闸口上看一下,但不能到挡板后面。“淹得还剩七八个台阶,和2016年差不多。”襄阳大姐满足了好奇心,她的儿子也探头看了看水面的位置。
生在长江边,看长江涨水,回想曾经看涨水的事情,这也是武汉人的共同记忆。
堤上守夜人
打开手电筒,看水位的刻度变化,记录。深夜11点,中华路街道的人武部部长周有雄换班上岗了,在安排工作前,他自己先要心里有“数”。
长江桥底的水位刻度
一周之间,刻度尺被淹没的位置越来越高,长江武汉段的水位也不断抬升。7月7日7时,汉口站水位达27.3米警戒水位,12日13时水位28.7米达历史第四高,专家预计最高水位达29.2米……数字变化牵动着周有雄的心。
12日23时,洪峰以28.77米过境,随后水位逐渐回落,到14日1时,水位降到28.71米,他才稍稍放心。据专家预测,长江武汉段的水位会缓慢下降,逐渐恢复正常。
“桥头堡人多热闹,但管理起来难度较大。”周有雄觉得,另一方面,这些市民也是堤坝的守护者,他们能看到江水的变化,也能留意堤坝的潜在风险。
为防止险情,周有雄和同事们会24小时不停在大堤上巡检,他们已坚持超过一周。每个班有8人值班,分两个小组轮流巡检,1.2公里的堤岸,一个班下来要来回走近10次。
48岁的盛哲学踏着夜色带队出发。走在观景堤上,他总会想起22年前的往事。1998年8月,湖北嘉鱼簰洲湾决口,身在湖北武警机动支队的盛哲学随队紧急救援。围堵缺口并没有好办法,盛哲学和战友们只能跳进长江,组成人墙打桩,定好木桩再用沙包封固。
盛哲学在巡检路上
“以前很多都是土堤,水大了容易管涌、溃堤。”盛哲学说,武汉的长江堤坝后来都用钢筋水泥加固过,安全了许多。
每次走到中华路渡口,盛哲学都会看看江水和渡口平台的位置关系。江水上涨,渡口被淹,市民坐船到汉口的航班停航。再往前到四号码头,夜游长江的渡口也被淹了。江面上往来的船只少了许多。
半个小时后,盛哲学和队员们返回了值班室,另一个小队接力出发。这样循环往复,他们是桥头堡不能眠的守夜人。
桥底的烟火气
桥底的面积不大,也容纳着十几个摊位。随着来看江的人流变多,商贩的生意也逐渐好了起来:打气球的玩具枪摊位上拥挤着少男少女,一面气球墙不一会儿就打完了;套圈的礼品并不起眼,但是围了不少人;冰粉、章鱼丸的小摊也汇聚了一批顾客。
相较之下,一个阿婆的杂货摊略显冷清。她卖麦芽扯糖、指甲刀和泡泡水,破旧的木板车上还摆着几个卡套和钱包。阿婆在纸板上写下“儿时的回忆”,用两根竹签,绕一小撮糖,收3元钱。她的家离桥头堡不远,受益于“地摊经济”,这些还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最抢眼的是“桥底KTV”。老板摆出唱机、音响和一小块屏幕,5元唱一首。
“论成败,人生豪迈,不过是从头再来。”阿强在武昌鱼餐厅做厨师,这两个月来,除了下雨天,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唱几首歌,每当头顶货车滚滚驶过,他都会唱得更加卖力大声,结果声音更加浑浊刺耳。
阿强喜欢唱,但歌声算不上好听,得到的掌声不多,有时还会走调,被路过的小年轻们调笑,但他会自顾自地沉浸其中。在桥底唱歌,阿强能从烦闷单调的生活中解脱,再望一眼漆黑中泛着点点亮光的长江,吹一下江风,心情会舒畅许多。
这些常年在长江边上讨生活的人,习惯了看江水平静缓流。江水上涨,他们没心思多看,有时会抽空瞄一眼。他们明白,武汉的水位会逐渐下降,生活之流也会继续平缓前行。
【南方日报记者】刘珩
【摄影】吴明发自湖北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