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三十年 警徽耀山间
广州主办过的不少大型活动,李世全都参与执行安保任务。图为他在2018年灯光节安保现场。广州市公安局供图
当陈森盛踏进老战友李世全家的时候,一下子怔住了:十年了,一点儿都没变!
这是上世纪90年代的公安宿舍,两室一厅,略显局促,墙壁斑驳,装饰简陋,各式家电明显老旧。广州市公安局政治部主任李世全,就住在这里。
老房子还在,住在这里的老公安却走了——重阳节前夕,正在白云山上检查安保工作的李世全,猝然倒地。
当晚,很多人一夜没睡,焦灼等待,盼望奇迹。直至次日黄昏,在奋力抢救了21个小时后,噩耗终究还是传来了。
那位早生华发、留着寸头的“白衬衫”警官,再也等不到他的出生时节四月天。
能干的老公安
从警30年,李世全是一名老公安。在他短暂52年的人生旅途里,这段身着警服的黄金岁月,显得如此厚重。
他办业务,也写材料;熟悉治安工作,擅长勤务指挥;在基层分局挂职锻炼过,也当过分局主官。在治安支队18年的工作经历,让李世全逐渐学会站在城市治理的角度,系统地、辩证地思考治安管理工作。
广州主办过的不少大型活动,李世全都参与执行安保任务。
比如广交会,这项“中国第一展”的安保工作,从2001年开始被提上日程,任务便落在了李世全身上。当时还是秘书科副科长的李世全,对接协调50多个单位汇总报送情况,组建起广交会保卫办,拟制了安保方案和应急预案。这套专为广交会量身打造的安保模式,就这样从无到有建立起来,沿用至今。
一年一度的春运,是安全大考,而2008年初那场百年一遇的雨雪冰冻灾害,更让广州火车站面临“史上最严考验”。
那时候,春运火车票还是现场购买的方式,大量旅客集中在锦汉售票点,购票长龙蜿蜒曲折,一直排到大北立交。受冰灾天气的影响,加之运力有限,近十万名群众滞留在火车站。
李世全带着团队一头扎进火车站,大部分时间都在广场上,查看情况、指挥疏导、制定方案、应急处突。冷了,就裹上警用多功能服暖暖身子;困了,就跑进武警执勤点的岗亭里眯上一会儿。
遇上人手不够时,他亲自上阵,高高举着手写的指示牌,领着一拨拨人流,从人民北一路往北,一直走到流花展馆临时安置点,一趟接一趟,不眠不休地干了11天。
那一年,李世全还执行了另一项重要任务——北京奥运会火炬传递安保。
当年与李世全搭档执行任务、现为广州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指挥处处长的李胜强,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当年那一幕:俩人拿着对讲机,一路跟着指挥车和火炬,时而随车开路,时而下车小跑,“轧马路”11个小时,汗水湿透了衣背。
当天中午在中山纪念堂作短暂休整,俩人各自端着一份盒饭,席地而坐,边吃边聊,草草解决了中餐。“我记得世全跟我说了一句话,‘兄弟,再难也得干好,咱们没有退路了!’”这句话,一直留在李胜强的记忆中,给了他负重前行、愈挫愈勇的力量。
拼命的“老黄牛”
认识李世全的,都说他是勤恳又拼命的“老黄牛”。他对工作精益求精、拼尽全力,常年超负荷加班工作,似乎全然不知疲累。
这头“老黄牛”,到底有多能扛呢?
刚到越秀区分局履新分局长时,他在办公室坐不住,经常出外巡查,为的是更清楚掌握辖区情况。越秀区有18个街道,他一一巡查过,特别是矿泉、登峰、流花几个重点街道,他巡街多次,一发现问题,当场拍照,并督促马上整改。曾在越秀区公安分局指挥中心任副主任的谢黎川回忆,“李世全巡街最晚的一次,走到了凌晨三点”。
在李世全挂职原从化市公安局副局长期间,太平镇发生过一起村民纠纷,村民情绪激动,不停挥舞着锄头和担杆。李世全带着民警到现场处置,整整14个小时,才顺利处置完毕。第二天,细心的同事发现李世全走路一瘸一瘸,让他撸起裤管一看,大片瘀青和血痕清晰可见。原来,前一天村民的锄头力道不小,把他的腰、腿都勾到了。下属关心,问起是否要报送慰问名单,李世全连连摆手:“慰问嘛,就留给弟兄们吧!”
他时常加班,把办公室当起居室。曾和李世全同室办公的陈森盛,向记者讲述多年前的一幕场景:一大早到局里上班,推开门,却见着一个蜷着腿的身影横卧在沙发上,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方知是“室友”。一问,李世全整宿写材料,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才躺下。从此,对这位“沙发睡友”的作息,陈森盛便习以为常了。
在广州市公安局治安支队保安科副科长揭伟眼里,李世全“特别能扛”。他曾跟着李世全执行过多次安保任务,经历过连轴转的工作状态。“他就是有那么一股劲儿,持续冲锋的状态。”
李世全步履匆匆,走路速度很快。有一年重阳节安保,谢黎川跟着他在越秀辖区检查路段情况,不巧那一天他穿的是皮鞋,本不以为意,为了跟上局长步伐竟一路小跑,当晚回家脱了鞋一看,脚上硬生生磨出了三个水泡。吃一堑长一智,谢黎川从此告诫自己:“今后跟着李局出来,再也不要穿皮鞋了!”
失修的老房子
极少有人到访过李世全的住所。在他去世后,前往慰问的同事第一次走进他的家,都被深深触动了。80平米的老宿舍,墙面斑驳,家具老旧,自打主人住进来后,就没再修葺,也未曾翻新,这就是一位副局级警官的家。
李世全的童年是在清远农村度过。他以优异成绩考进中山大学,毕业后加入警队。从警员到大队长,从处长、分局长到政治部主任,农家子弟朴素低调的底色始终不变。
工作上,他要求甚高;物质追求上,却简单随意。他开的是一辆买来已有10年车龄的二手车,因故障不断,常被朋友调侃“开起来像拖拉机”;某次因工作需要必须穿西装,他翻出了结婚时的那一套,领带还是向同事临时借来的。
当上局领导后,他还不时挤地铁上下班。曾有民警在车厢里遇到过他:一件T恤,一条警裤,一双干净的制式皮鞋,一个普通的双肩背包。他说“这样穿着舒服方便”。
他平易近人,低调谦逊,在办公室喝水用的还是那个写有“广州市公安局治安处”字样的白瓷杯子。出席活动合影留念的时候,他习惯把“C位”让给其他人,自己则站在边上不起眼的位置。
对父亲的感情,他的女儿坦言“特别复杂”,“又爱又恨”。忙于工作的李世全,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以致女儿的记忆至今停留在年幼的时光里,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日子。
失修的不仅仅是家里的老房子。李世全这头“老黄牛”的身体,其实已经亮起了“红灯”。
在他去世后,民警小傅噙着眼泪打开了他生前办公桌最左边的抽屉:里头放着十来种药物,都是治疗心血管病和控制血压所用。原来,两年前,李世全就已经感觉头晕不适,医生检查后叮嘱他,心脏、心血管和血压已出现病变,要想控制病情,必须入院治疗。李世全婉拒了住院方案,只接受了每周定期检查的保守治疗。此后,他常常是单位和医院两头跑,输液治疗,服用药物。
不过,人终究不是铁打的。在拼尽全力、芳华吐尽之后,透支过度、不堪重负的身体渐次发出“警报”,正如那间不曾换过的老房子一般,年久失修,慢慢地黯淡了下去,直至失去光亮。
噩耗传来,战友们扼腕痛惜,悲伤不已,在朋友圈中留下这样一首悼念诗,献给微信名为“四月天”的警队战友:
岁岁重阳,白云山上步履忙;
今又重阳,秋风萧瑟痛离殇。
斯人去,茱萸插遍少一人,
盼来世,战地黄花,执戟沙场又同袍。
南方日报记者洪奕宜汪棹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