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制造出口调查：订单与成本齐涨 企业增收不增利

有意思的是，文末点赞数最高的评论，是一句以美的内部员工口吻发出的话：“方总亲自给我们去找集装箱了，太缺了。”这句调侃的背后，投射出当前以家电为代表，佛山出口订单暴涨的热潮下后，海外运输遭遇“一柜难求”的缩影。

数据显示，在去年11月以来，中国制造遭遇全球“爆买”，11月出口贸易顺差创下近40年以来最高值。作为制造业大市的佛山，同样自去年四季度以来，出口呈现急剧的“V型”反弹，不仅去年前1-11月出口增速实现扭亏为正，以家电、家具为代表的出口更是持续火爆至今，企业订单排至今年一季度，有的甚至排到5月。

但在订单暴涨下，新的挑战也在出现。多家佛山外贸企业表示目前遭遇订单与成本齐涨的问题，集中体现在多行业的原材料价格上涨明显、物流运输一柜难求引发成本上涨，进一步挤压利润空间。

在订单逆势飘红下，增收不增利的现象如影随形。

2020年佛山出口走出了一条“V型“曲线。

两个高位分别出现在年头和年尾。去年一季度，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在全省外贸进出口同比下降11.8%的情况下，佛山的外贸成绩单却份外引人关注。数据显示，去年1-3月，佛山市外贸进出口总值达1010.9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0.3%，增量贡献度居全省第一。

但在此后，佛山出口增速开始走低，到了去年中，佛山出口开始出现同比增速负增长的现象，直到临近去年二季度末，佛山进出口降幅开始有明显收窄，并逐步上扬直到去年11月增幅正式“转正”。

数据显示，去年1-11月，佛山市外贸进出口总值4456.3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0.5%。其中出口达3627.4亿元，增长5.8%，同期广东出口仍下降0.1%。

值得注意的是，在佛山去年这场出口“反转”中，呈现出明显的行业差异。

从增长的动力来看，家用电器行业中，以小家电为代表企业受益“宅经济”，实现了全年的“一枝独秀”。体现在包括新宝电器、德尔玛、格兰仕等一批小家电企业频频“爆单”。

德尔玛电器生产车间。南方日报记者戴嘉信摄

家具企业则是后来居上。作为南海家具行业协会会长的廖顺南表示，自去年三季度以来，行业外贸明显吹起一股暖风。在他看来，这一方面是源于“宅经济”对居家型家具的需求井喷，另外很重要的原因是受国外疫情影响，一些东南亚地区的工厂停工，部分订单转移至中国。

数据层面也印证了这一点。据佛山海关提供的数据显示，今年1-11月佛山出口家用电器567.3亿元，增长11%，其中11月出口增长高达47.8%。佛山出口家电在11月也出现逆势暴涨，单月出口30.5亿元，增长高达30.5%。

但必须注意到，部分行业，比如建材、薄膜，甚至主打欧美市场的纺织服装行业出口形势仍然严峻。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佛山企业高管表示，该公司从事的行业属于半成品，基于许多海外工厂受疫情影响停工，该公司的出口今年以来一直处于疲软状态。

主打欧美市场的广东第一大服装企业，广东溢达纺织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透露，去年1-11月，该公司累计出口额下降了30%，其中占据溢达业务近四成的美国市场出口量下滑明显。

溢达纺织工厂。企业供图

但该公司一方面积极开拓其他市场，同时去年以来，溢达累积出口了近5000万只可水洗重复使用30次的棉布口罩，通过口罩业务舒缓主业下滑压力。

类似溢达这样的企业，成为了佛山医疗用品出口的力量之一。数据显示，去年以来佛山出口的增长行业中，除了家用电器、家具以外，医疗仪器及器械同样迎来全面飘红。这体现在去年前11月，佛山出口医疗仪器及器械19.4亿元，增长29.7%，其中11月出口继续暴增63%。

尽管目前佛山还未披露去年全年外贸数据，但从多家佛山企业的反馈看来，出口“爆单”的现象仍然在原有的行业中延续。

新一年以来，廖顺南最烦恼的依然是如何解决“爆单”问题。他所创立的佛山市南海区迪奥比家具有限公司（下称“迪奥比”）是一家出口型家具企业，自去年10月以来，来自欧洲地区的订单持续保持两位数增长，目前迪奥比的外贸订单已经排至今年一季度。

在南海家具行业中有类似“烦恼”的并不少。据南海家具协会秘书长李云介绍，目前协会内的百家会员中，有多家企业的订单都有明显增长，其中一部分订单排到今年5月。

格兰仕也是同样如此。据格兰仕相关负责人介绍，自去年6月至今，公司订单一直处于快速增长。目前该公司已收到的一季度订单同比增长了70%，其中北美地区自主品牌产品继续保持逆势上扬。

但“爆单”的背后也带来了新的挑战。

一个是缺人。以格兰仕为例，与去年订单飞涨相匹配的是，去年以来，格兰仕一直在逆势招人，在刚刚过去的2020年12月，该公司宣布要再招5000人，公司全年计划招聘人数逼近两万人。

格兰仕面向全球招人才。南方日报记者戴嘉信摄

除了招聘以外，这批订单逆势增长的企业，也成为了佛山逆势投资的主力军，而且大多是投向智能制造。去年以来，廖顺南的工厂逐步将开料工序改为自动化设备，大大降低了对人力的依赖。

这种缺人的现象，在即将到来的春节假期也将进一步放大。目前因国内疫情，各地开始倡导人们留在本地过年。格兰仕集团工会在近期也发出倡议，鼓励员工留在佛山过年。其中，格兰仕的几个核心单位主动带头，表示愿意过年不停工不停产，一方面响应留在本地过年的号召，同时也有助于赶赴订单。

相比缺人，令更多企业困扰的是“一柜难求”。

目前，国际贸易市场出现了“货柜荒”。据相关机构制定的“集装箱可用指数”（CAx）显示，在去年12月，上海港40英尺高柜集装箱严重短缺，属于赤字状态。一些海运集装箱行业人士在接受其他媒体采访时表示，目前在中国已经很难购买或者租赁到集装箱空箱了。

佛山制造也感受到了这一轮“货柜荒”。华昌铝业副总经理武卫社表示，自去年四季度以来，货柜非常紧俏，已经直接影响到公司的部分发货。

伴随“货柜荒”的还有直线上升的运输成本。

“前段时间整个欧洲市场的运费增长了7倍，其他地区像美国、日本等运费也增长了两倍。”佛山科智美家具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罗慧平说。他所在的企业自2017年开始从事家具外贸，主要辐射区域包括欧美以及东南亚等。

尽管去年科智美的外贸增长非常快，销售额有望是2019年的一倍，但罗慧平表示，物流成本的上涨严重挤压了公司的利润空间，从近期情况来看，光被运输成本吃掉的利润就有接近10个百分点。

而且成本还在持续上涨。罗慧平抱怨道，欧洲市场的货柜价格变动极大。在12月初出货时一个货柜价格是7000美元，仅仅一周时间就上涨到14000美元。但尽管如此，公司还必须持续发货。

蚕食外贸企业利润的还不止飞涨的运费。多家佛山外贸企业表示，目前遭遇原材料价格上涨的问题。廖顺南表示，比如家具行业所使用到的化工材料，如海绵等，其价格涨幅高达100%。其他包括钢材、皮革等原材料也有不同程度的上涨。

与此同时，人民币持续上涨进一步压缩外贸企业利润。数据显示，截止1月13日，离岸人民币汇率继续保持上涨，升至6.4472。

运输成本飙升、原材料成本上升、人民币持续升值……这些飙升的成本导致了佛山部分外贸企业遭遇增收不增利。

广东甜秘密寝具有限公司总经理黄水木直言，公司2020年订单同比2019年增长了100%，但过去这一年基本上没有利润。“可以说一年基本等于白干。”黄水木说。

从目前看来，无论是运费还是原材料等价格仍然持续上涨，没有下滑的现象。“我们也了解过，未来一些费用基本没有太大下降的可能性。”黄水木说。

一些佛山企业正积极应对。格兰仕相关负责人表示，去年四季度以来，小家电也面临了钢材、玻璃等原材料上涨的问题。但该公司一方面继续加大智能化投入，通过制造效率的提升，来消化上涨的成本。另一方面格兰仕对产品结构进行相应调整，在升级产品含金量的同时，适度提升产品价格，用科技创新提升产品市场价位，以此对冲成本上涨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