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祝义财被监视居住事件成为雨润的转折点，而背后是公司肆意扩张、资金链紧绷的基本面。

◎*ST中商董秘官国宝坦承，上市公司正在逐步退出商业地产领域，但公司在其中发展了很多年，退出步伐肯定没有那么快。

每经记者 黄鑫磊每经编辑 汤辉

3月春雨，雨润系破产重整迷雾依旧朦胧。

被监视居住1400余日，回归25个月，旗下7家公司超700亿元债务，祝义财重新掌握的雨润巨轮已经搁浅在破产重整的港湾，昔日千亿商业帝国到了倾覆的边缘。

曾几何时，雨润控股也曾实现年销售收入1500亿元，是各类榜单上的常客。但自2015年3月23日，祝义财被执行指定居所监视居住的强制措施后，雨润控股陷入困局，旗下雨润食品（01068.HK）和*ST中商（600280.SH）纷纷面临债务危机，特别是雨润食品掉进巨额亏损的泥潭，整个集团也在破产边缘徘徊。

根据*ST中商2月23日公告，雨润控股管理人向南京中院提交申请，称雨润控股与地华实业等77家公司之间存在高度关联性且法人人格高度混同，具备合并重整必要性与可行性，申请南京中院裁定将77家公司合并入雨润控股重整案中一并重整。

近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走访了上述企业中位于南京的多家公司，发现有不少曾在雨润控股集团发展过程中起到巨大作用的企业已经搬离原注册地，也有不少公司注册在同一所大院内。记者拨打电话后，仅有地华实业的工作人员表示公司正常经营，此外暂未获得其他公司回应。

该地址内注册了大量雨润系公司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黄鑫磊 摄

从贩卖水产到猪肉大王

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放在祝义财身上可谓恰如其分。

根据中国江苏网报道，1964年，祝义财出生在安徽桐城肖店乡（现名嬉子湖镇），家境贫寒，故他的父亲给他取名为“义才”，“义”是家族排序,“才”是才识和财富之意。（编者注：祝义才后改名为祝义财）

祝义财小时候并不好学，且因是家中幼子，颇为叛逆。在回忆父亲的文章中，祝义财称其父亲曾向他磕头，求他去读书，因为只有读书才有出路。他就此幡然悔悟，发奋图强，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安徽省交通厅下属的海运公司，薪水有60元/月。

但“一张办公桌前坐到老”的工作让祝义财感到“可怕”，他认为“有一些还无法清晰描述的梦想”尚未实现。因此，祝义财揣着200元积蓄辞职下海，并看中了当时利润很大的水产生意。

当时，安徽桐城的海鲜生意受台风影响出现了无货可卖的现象，抓住商机的祝义财在当地一家水产品贸易公司拿到了一份订单，然后连夜坐火车赶往广州，找到做水产生意的亲戚拿到了货源。

时值盛夏，为了保证水产的新鲜，祝义财租了一辆三轮车亲自送货到贸易公司，同时在车上装满了冰块，几次下来冻得腿脚发麻，他依旧坚持亲自收购、送货。凭着一股吃苦耐劳的拼劲和事事亲力亲为的认真态度，祝义财的订单量持续扩大，当年销售额达到9000多万元，赚了480万元。

但仅仅一年多后，祝义财认为光做贸易，不做实业，终究是不踏实，于是他开始在上海、南京等城市考察，最终，他决定选择当时国内尚没有进行工业化生产的西式低温肉制品，开拓低温肉制品市场。

雨润控股实控人祝义财 图片来源：雨润官网

资料显示，1993年，祝义财在合肥成立华润肉食品加工厂，成为国内首家工厂化、机械化生产低温肉制品的企业，1994年，祝义财将企业整体搬迁到南京，正式成立雨润食品。

入驻南京的雨润食品迅速扎根生长，不到一年时间便打响了品牌，且从1995年起收购南京罐头厂、兼并安徽当涂肉联厂；1999年重组安徽阜阳肉联厂；2001年吸纳邯郸肉联厂；2003年重组开封肉联厂...

到了21世纪初，雨润食品已经在全国近200个城市拓展了营销体系，拥有1000多家经销商，营收超过30亿元。凭借低温肉制品，雨润食品成功确立了属于自己的“江湖地位”，形成了“南雨润、北双汇”的市场格局。

2006年，祝义财迎来高光时刻，彼时雨润食品公布港股上市后首份财报，2005年营业收入为44.5亿元，同比增长71.8%，净利润为3.6亿元，同比增长112.3%，作为大股东的祝义财以2.3亿美元身家排名“2004福布斯大陆富豪榜”第41位，成为当之无愧的“江苏首富”。

肆意扩张导致资金链断裂

2007年，意气风发的祝义财决定构建猪肉产业链，首先就是拓展上游，投资建设种猪养殖基地；2010年，祝义财又布局生猪屠宰业，并提出“333战略”，在全国30个省会城市建设农副产品全球采购中心，在300个地级市建设农副产品物流配送中心，在3000个县域建设农副产品种养生产基地。

然而，动辄数亿元、数十亿元的投资迅速掏空了雨润十几年的家底。根据当时媒体报道，安徽萧县的种猪养殖基地厂房建好后没有猪，黑龙江兰西县的厂区内杂草丛生。媒体也质疑雨润“薅地方政府羊毛”，通过夸大投资获得当地政府优惠土地出让，再转手将土地质押给银行获取资金，最后将资金投入地产行业。

2011年，雨润食品更是被媒体爆出食品安全问题，产品中存在头发、塑料包装、金属卡扣等异物。此外，雨润食品旗下河北雨润公司更是遭举报称一批产品中被检出含有瘦肉精残留。

从2012年起，被副业过度抽血的雨润食品出现了营业收入下滑的现象。2012-2014年，雨润食品的营业收入分别为217.63亿元、168.95亿元、152.01亿元，净利润分别为-4.91亿元、0.34亿元、0.45亿元。

2013年若无政府补贴扶持，雨润食品亏损将超1亿港元。据雨润食品2005-2014年的年报数据统计，公司上市十年来，累计获得的政府补贴超过40亿港元，占十年总利润的46.38%。

雨后的雨润集团总部大门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黄鑫磊 摄

除了布局猪肉上下游产业链，雨润还开始涉足地产、商业、物流、旅游、金融和建筑等产业。实际上，早在2002年，祝义财就成立了地华实业，主营业务为房地产开发，2004年，祝义财通过地华实业在二级市场举牌*ST中商，到2005年，地华实业成为*ST中商的第一大股东。

然而，并购*ST中商也成为导致祝义财被监视居住的“大雷”之一。

2015年3月27日，*ST中商公告称，检察机关于2015年3月23日起，对公司董事长祝义财执行指定居所监视居住的强制措施。

据当时媒体报道，祝义财被监视居住后又被正式逮捕，检方指控主要涉嫌三项罪名：行贿罪、背信损害上市公司利益罪和故意销毁会计凭证罪，其中行贿罪主要涉及并购*ST中商事件。对此，2019年1月，*ST中商曾发公告称，祝义财并未行贿*ST中商高管。

而从祝义财被监视居住后，雨润控股迅速陷入债务危机。数据显示，截至2015年9月末，雨润食品总负债为95.47亿元，短期借款为24.08亿元，其他应付款为44.20亿元，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动负债为22.99亿元。

2016年3月，雨润食品因“15雨润CP001”首现债务违约。2016年5月6日，雨润控股旗下南京雨润发布公告称，“13雨润MTN1”应于2016年5月13日兑付本息，由于其实际控制人祝义财被执行指定居所监视居住，间接影响公司的生产经营，“13雨润MTN1”到期本息兑付存在不确定性。

受此影响，2016年3月15日，上海新世纪资信评级公司发布公告称，南京雨润的主体信用等级由BB级下调为CCC级，并列入负面观察名单；“13雨润MTN1”的信用评级由BB级下调为CCC级；“15雨润CP001”信用等级由B级下调为C级。

变卖资产未缓解债务危机

祝义财被监视居住后，偌大雨润控股顿失梁柱，雨润食品更是连年亏损。根据2015-2018年财报，雨润食品净利润分别为-24.94亿元、-20.95亿元、-16.01亿元、-41.7亿元。

为了缓解债务危机，2016年，雨润食品以6671万港元出售了一家以销售冷鲜肉及冷冻肉为主业的全资子公司。然而截至2020年6月30日，雨润食品公告称，未偿还的银行贷款还有约50.3亿元。

同时，雨润控股的地产部门也在通过变卖旗下地产项目回血。2017年11月，佳源国际公告称，公司间接全资附属公司南京港源与地华实业订立股权转让协议，南京港源以24.5亿元收购扬州雨润全部股权。据悉，扬州雨润持有江苏扬州广陵区两项物业发展项目。

中央商场南京新街口店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黄鑫磊 摄

2018年8月，*ST中商公告称，拟将徐州中央国际广场置业有限公司出售给徐州市盛德实业发展有限公司，拟与第三方就淮安地产项目资产出表事宜进行洽谈，拟将淮安地产项目以现金方式出售。

即使是2019年1月22日，*ST中商公告称当天接到祝义财家属通知，祝义财已回到家中后，雨润控股的债务“雪球”依旧越滚越大，且多家雨润系公司已经到了破产边缘。

今年1月6日，*ST中商公告称，全资子公司沭阳购物广场向沭阳金源出售资产偿还债务，涉及金额约3.05亿元。公告显示，截至2020年12月31日，沭阳购物广场对沭阳金源欠款本息和滞纳金合计约为3.05亿元。

据财新报道，2020年11月18日，南京中院宣布受理了7家雨润相关公司的破产重整申请，而这些企业涵盖了雨润非上市的核心板块。其中，包括南京雨润及安徽福润在内的4家公司由债权人申请重整，雨润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江苏雨润农产品集团有限公司、江苏雨润肉类产业集团有限公司三家则自身作为债务人申请重整。

据悉，上述七家重整企业的申报债权超过700亿元，涉及金融机构及企业近百家。“56岁的祝义财个人独资的雨润控股是雨润系最上层的核心企业，据悉雨润控股的54家债权人申报债权474亿元，目前确认债权201亿元，确认比例为42.43%”。

根据*ST中商2020年2月23日公告，雨润控股管理人向南京中院提交申请，称雨润控股与地华实业等77家公司之间存在高度关联性且法人人格高度混同，具备合并重整必要性与可行性，申请南京中院裁定将77家公司合并入雨润控股重整案中一并重整。

2月25日，*ST中商董秘官国宝在电话中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上市公司这两年来一直聚焦主业，并处置了一些未达到预期的资产项目，减少损失。2020年，公司的业绩预盈4000万元-6000万元，主要是因为其中百货业务一直没有亏损，如南京新街口店、淮安店就属于具有代表性的几家。同时，官国宝也坦承，上市公司正在逐步退出商业地产领域，但公司在其中发展了很多年，退出步伐肯定没有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