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一道新时代赋予山西的“必答题”。怎么转?往哪转?这个昔日的“煤老大”筚路蓝缕摸索多年,始终难以破局。

如今,在新发展理念引领下,山西坚持“四为四高两同步”总体思路和要求,国有煤炭集团纷纷“煤”开二度,用科技转型的新步伐回应“时代之问”。

善作善成

采煤“智能化”

煤矿,人人都听过,但真正去过的人并不多。它用黑色汗水记录着新中国的成长印记,是路遥笔下最《平凡的世界》。

过去,山西的煤矿正如孙少平工作的“大牙湾煤矿”,乌黑的地面、疲惫的眼神、危险的煤溜子……不过现如今,这里早已变样。

在同忻煤矿调度室里,《经济参考报》记者看到,工人穿着干净的工作服坐在操作台前时不时地按着各种按钮,大屏幕上,割煤、推溜、移架、送至地上煤仓,井下400米深处的上百台采煤设备正流畅地运转。

同忻煤矿是同煤集团一座千万吨级智能矿井,煤层厚度达20多米。在2000米长、200米宽的采煤工作面上,50多个摄像头和1500多个传感器通过网络互联集成管理,所有设备都实现了自动精准安全控制。

“这个工作面原来有20名采煤工,现在全部变成了设备巡检员,以全矿10%的人力贡献了80%的产量,工效比以往提升了42%。”同忻煤矿副总工程师王冬波说。

当科技力量注入传统煤企,采煤不再是低端的代名词,也不再是脏乱和危险的存在。

中煤华晋集团有限公司王家岭矿坐落于晋南的大山里。整个矿区内绿树成荫,所有传送带封闭运行,将煤炭直接装上火车和汽车,外面看不见一点煤渣。

这座设计服务年限为92年、年产600万吨的煤矿,在册职工仅500多人。2013年底投产以来,“幼年”的王家岭未发生安全生产事故,去年被评为全国绿色矿山,还建成了4G智能矿井。

“智能化采煤不仅提高了效能,还提高了安全性。”王家岭矿总工程师尉瑞说,整个智能工作面减少了25名员工,自动移架有防碰撞系统,一旦识别到作业人员距离太近就会自动停车,有效防止伤人。

事实上,在新一轮转型道路上,越来越多的传统煤企争当山西能源革命的“排头兵”,用最新科技应用引领 “新基建”。目前,山西已经公布了10个智能煤矿和50个智能综采工作面建设试点。

5月27日,阳煤集团新元煤矿井下534米处正式开通5G网络。这是国内首座5G矿井,率先实现了对井下作业超高清实时监测和数据回传。

“新元煤矿已减少井下操作人员321人,随着井下5G应用场景增多,未来这座现有3400名矿工的煤矿还将减少1000名井下工作人员。”阳煤集团董事长翟红说。

敢想敢干

瞄准“高精尖”

转型发展是山西的唯一出路,也是山西煤企的唯一出路。但往哪转,考验着决策者的眼光和胆识。

转型初期,山西将眼光盯在煤炭上,“以煤为基”被确立为指导思路,转型半径始终以煤炭圆点“画圈”。各大煤炭集团不断上马煤化工项目,新建矿井附近纷纷配套火电厂,结果效益并不理想。一位煤企负责人说:“主要是以前挖煤挖惯了,财政严重依赖煤炭产业,省里没决心,企业没信心,只敢想,不敢干。”

这种局面在党的十八大后开始扭转。过去4年,山西累计退出煤炭产能超过1亿吨,各大煤炭集团大胆地将眼光投到煤炭以外,瞄准“高精尖”科技项目开启新一轮转型探索,力求实现高质量发展。

王平曾是石圪节煤矿的工人。2016年,这个曾被誉为新中国第一座“红色矿井”的煤矿作为老旧煤矿关停。煤矿所属的山西大型煤炭企业——潞安集团将王平等煤矿职工安置到集团一家生产牡丹籽油的生物科技公司工作。

一开始,她因为被转岗安置,很不情愿。“没想到,新公司的劳动强度低了,月工资却高了近1000元。”王平说。

“开发牡丹籽油本是潞安集团的扶贫项目,没想到却发展成效益最好的煤炭转型项目。山区土地贫瘠,农民种牡丹比种粮食效益高,我们在山西9个市58个县有种植基地,带动17000户建档立卡贫困户脱贫。”山西潞安石圪节智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冯国宝说。

今年,这家公司牡丹种植基地面积将扩大到80万亩,牡丹籽油年生产能力已达到2000吨。

在包装车间工作的王平说:“以前在矿井里工作又脏又累,现在不一样了,车间里十分干净,接触的日化产品都是可食用的产品,对身体也有好处。”

家住山西省阳泉市旧城区的董女士终于不再为老楼保温差困扰了。去年,当地政府对7个老旧小区进行改造,在楼房外立面喷涂了一种新型防火保温涂料。

“这种老房子几十年了,冬天冷夏天热,住着很难受。”她说,“改造后效果很好,室内自然温度夏天降低了8-10℃,冬天提高了3-5℃。”

提高董女士生活质量的这种新涂料具有广泛的应用前景,最大的秘诀是添加了被列入“世界十大新材料”的气凝胶。

过去,这是一种被外国垄断的先进材料,最初只用在航天领域,国内进口价格一度高达每吨120万元。2018年,阳煤集团将转型发展的目光瞄准在气凝胶产业,并和深圳中凝科技有限公司合作建成了目前亚洲最大的气凝胶生产企业山西阳中新材有限责任公司。

目前,一期项目已建成投产,可年产2万立方米气凝胶毡和1000吨气凝胶粉体。

“我们生产的气凝胶粉重量仅为空气重量的2.7倍,具有超轻质、高保温和阻燃特性。”山西阳中新材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白斌说,量产后国内气凝胶每吨价格下降到30多万元,将广泛应用于建筑、工业节能、纺织、新能源汽车等行业。

目前,国家正大力推进老旧小区改造,气凝胶涂料有望大显身手。监测数据显示,在建筑物外立面喷涂2毫米厚气凝胶隔热面漆就可以达到国家节能标准的65%,综合成本下降20%。

2019年,山西省共有19项“揭榜制”科研项目落地实施,T1000高端碳纤维、光伏异质结组件、低浓度煤层气发电机组等一批先进产品和技术取得突破。全省新登记各类市场主体48.6万户,新培育“小升规”企业600户以上、“专精特新”中小企业305户,高新技术企业超过2400户。

山西省统计局数据显示,过去3年,山西省规模以上工业中,战略新兴产业增加值年均增长超过10%,高出煤炭工业7个百分点。

做大做强

夯实“含金量”

山西是全国首个能源革命综合改革试点,这是全省煤企科技转型的最大“底气”,也是必须肩负起来的历史使命。

2019年5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八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在山西开展能源革命综合改革试点的意见》,要求山西通过综合改革试点,努力在提高能源供给体系质量效益、构建清洁低碳用能模式、推进能源科技创新、深化能源体制改革、扩大能源对外合作等方面取得突破,争当全国能源革命排头兵。

“山西以传统能源为主,如果能够闯出一条路子来,就可向其他类似的能源大省提供可供借鉴的经验。”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说。

在能源革命综合改革方面,晋煤集团独树一帜,成为国内煤层气开发利用企业的领头羊。

在晋城市沁水县,随处可见的“磕头机”一刻不停地上下工作着,不了解情况的人会误以为这里是一片油田。其实,这里属于沁水煤田,这些“铁家伙”正在抽采煤层气。这是晋煤集团最符合未来发展方向的产业板块,煤与煤层气共采国家重点实验室就设在晋煤集团。

从1991开始搞煤层气开发至今,李国富参与了晋煤集团煤层气产业发展的整个过程。那时候还没有“煤层气”这个词,人们管它叫“煤层甲烷”,俗称“瓦斯”。这种无色无味的气体号称“煤矿杀手”,是很多矿难的罪魁祸首。

李国富现在是煤与煤层气共采国家重点实验室的执行副主任。他清楚地记得,晋煤集团最初研发煤层气抽采是为了井下采煤安全,引进美国的设备打了7口井,突破了在无烟煤煤层采气禁区。

由于美国和沁水煤田的地质构造不同,美国的抽采设备也遇到了“不服水土”的问题。李国富和他的同事们开始走自主创新道路,最终实现了煤层气抽采技术的本土化,并于2007年、2011年、2017年三次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现在晋煤集团的煤层气井已经从7口发展到5900余口,抽采技术越来越先进。”李国富说。

“十二五”期间,晋煤集团共抽采煤层气120.57亿立方米,利用78.05亿立方米,两项指标均名列全国第一,相当于减排二氧化碳11708万吨,折合标煤1015万吨。

依托资源优势,晋城市的很多农村已经“气代煤”,空气质量有了明显改善。沁水县嘉峰镇李庄村村民王小曲说,以前家家户户用煤取暖做饭,一到冬天粉尘满天飞,现在用上了煤层气,村里的环境干净了不少。

为了做大做强煤层气产业,晋煤集团积极探索煤层气发电,拉长产业链条。晋煤集团金驹煤电化有限公司早在2008年就开始利用煤层气发电,目前共有11个煤层气发电厂。其中,占地80亩的沁水晋煤瓦斯发电有限公司是目前亚洲最大的煤层气发电厂。

“瓦斯气如果直接排向大气,造成的污染是二氧化碳的21倍,以前为了减少污染只能点燃排空,那时候周围山能看到一个个火炬,现在把煤矿井下工作面抽采的废气变成了清洁电力。”晋煤集团金驹煤电化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武进伟说,去年公司发电22.46亿千瓦时,消费煤层气5.6亿标方,相当于减排二氧化碳850万吨。

山西能源革命综合改革试点正快速推进,国企转型发展也越来越有科技“含金量”。

早在2017年,山西省就划定了总规划面积约600平方公里的转型综合改革示范区,重点培育先进制造、新能源、新材料、电子信息、健康医疗、文化创意等新兴产业。

“一些领域已经取得突出成效,涌现出了一批具有国内领先水平的重大科技成果和产品。”山西省科技厅厅长张新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