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财经》记者 刘皖媛 编辑｜施智梁

倾盆大雨中，这架波音737试图降落在喀拉拉邦最短的一条桌面跑道，最终没能在鸿沟前停下

当地时间8月7日约19时45分，一架载有190人的客机在印度南部的科泽科德国际机场降落时冲出跑道，跌入山谷、与墙体碰撞并折成两段。失事航班是印度航空快运公司的疫情遣返航班，机型为波音737。

据当地媒体报道，该航班共载有190名乘客，事故造成包括两名飞行员在内的18人遇难，目前有127人在医院继续接受治疗，其他伤者已经出院。据中国驻印使馆了解，无中国公民伤亡情况。

据印度新德里电视台报道，飞机上的黑匣子已被找到，事故调查部门将把黑匣子带回德里并恢复飞行数据记录和驾驶舱语音记录，以确定事发原因。

恶劣天气导致飞机降落失败

飞机失事后的科泽科德机场，图片来自印度媒体PTI News

印度民航部长哈迪普·普里（Hardeep S.Puri）在接受CNN的采访中表示，该航班在科泽科德（Kazhikode）机场降落，“在雨天冲出了跑道，掉到了35英尺（约10米）的沟里，然后分解为两段”。

他对国家广播公司DD News表示：“由于天气原因，飞机第一次降落失败，所以他做了一次转身并试图从另一个方向着陆。”

飞机失事时，印度南部的喀拉拉邦正处于季风导致的雨季，现场视频显示救援人员在倾盆大雨中艰难搜救。迪拜航空顾问马克·马丁（Mark Martin）对媒体表示，虽然现在确定坠机原因还为时过早，但年度季风条件似乎是导致事故的重要因素。

“能见度低，跑道潮湿，云层低，所有这些都导致非常糟糕的制动状况，这看起来像是引起坠机的原因。”

民航资深机长陈建国根据已有信息分析了天气对该航班降落带来的难度。在大雨情况下，跑道道面摩擦系数不高，如果飞机接地点或速度不正确，或者反推不及时、不正确，极有可能冲出跑道。

“飞机上有190个旅客，如果以65吨计算，即使不做重量、温度、坡度的修正，而且多个公司飞行员反映该机场跑道道面状况不好，如果当时天气是大雨，跑道刹车效应差是大概率事件。”

陈建国表示，飞机的速度、高度、接地点、动作，在恶劣天气的低能见度下很可能发生偏差，而当小的偏差积累起来，对着陆距离的影响叠加在一起，会产生巨大风险，这可能是飞机降落后超过跑道长度的原因。

“桌面跑道”降落事故重演

印度航空管理总局（DGCA）称，失事飞机试图降落在10号跑道，但并没有在跑道尽头停下，而是冲出跑道、掉入了比该平面低10米的沟中。印度政府计划委员会负责人阿米塔布·康德（Amitabh Kant）指出，该跑道位于山坡上，两边都有深深的峡谷，难以着陆。

Business Insider在Google地球的截图：10号跑道是“桌面跑道”的经典示例

这条比周围区域更高的跑道，是一条典型的“桌面跑道”（tabletop runway），即建在丘陵、高原或山顶上，中间平坦、一端或两端有高度差的降落跑道。

曾有飞行员表示，桌面跑道在降落时会造成视觉上的错觉，“尽管已经到了悬崖的边缘，但是跑道看上去还没有到达尽头”。不同于平坦的降落点，桌面跑道给飞行员的容错空间很小，然而事故一旦发生将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值得注意的是，类似的事件已经在印度发生过一次：2010年5月，印度航空从迪拜至芒格洛尔国际机场的一架波音737-800，试图在一条桌面跑道降落时坠毁，机上158人遇难，只有8人幸存，是印度航空史上最严重的空难之一。

2010年坠机事故的调查报告显示，飞机失事的原因是“地形起伏和空间限制”，并指出印度另外两座拥有桌面跑道的机场，可能存在类似的风险，“尤其是下冲和上冲的危险可能导致严重的情况”，需要飞行员有“额外的技巧和谨慎”。

科泽科德机场是其中之一。

陈建国告诉《财经》记者，在地形复杂的情况下，机场建设桌面跑道是很常见的。“机场需要一定的净空条件，周围障碍物不能在超障面以上，所以受地形限制建桌面跑道很正常，我国一些机场也有类似的跑道。”

他认为，这类型的机场在大雨中低能见度下使用盲降降落的时候，和其他机场没有区别，因为基本都在最低标准附近才能看到跑道。

“唯一的问题是冲出跑道后，在地势平坦的机场不会发生更严重的后果，而在跑道高于平面的情况下，飞机会掉入两边的低洼地带，导致撞击、解体甚至爆炸。要解决飞机冲出跑道的问题，现在全球推行的解决方法是在跑道尽头设立拦阻系统（EMAS）。”

也有印度航空专家认为，跑道长度过短是导致该飞机冲出跑道的另一个因素。据印度NDTV报道，在喀拉拉邦的四个机场中，科泽科德机场的跑道最短。由于跑道长度不足，几家国际航空公司在几年前已经停止将更大的机型飞入科泽科德机场，如波音777和空客A330。

本次失事的航班机型为波音737面对恶劣的天气条件，试图降落在喀拉拉邦最短的一条桌面跑道，最终却没能在鸿沟前停下。

离家最近的时刻

据印度航空网站的信息显示，该失事航班是印度政府为接回滞留在国外的国民的航班之一，从迪拜出发飞往印度南部喀拉拉邦。机上大部分乘客，因为新冠疫情被困在波斯湾数月，终于重返家乡。

与大多数国家一样，印度在疫情期间暂停了大部分国际航班，但在7月发起了一项大规模的救援行动，计划通过航空母舰、其他军事舰艇和印度航空的航班等，将滞留在海外的印度人接回家。

据《纽约时报》报道，滞留在波斯湾的印度人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地区都要多。有近850万人在那里工作，因此印度大使馆已将孕妇、学生、失业者和需要医疗救助的公民列为优先接回者。

失事航班的幸存者Shahina告诉GulfNews，在飞机上，她和她的四个孩子都穿着防护服，避免在密闭空间里感染新冠肺炎。

“即将降落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们又跳起来了。”

飞机剧烈地颠簸，在哭声和尖叫声中，有乘客被摔下了座位。“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一直在找我的孩子，他们都坐在我附近，但是已经掉到座位下面了。”她说。

Shahina和她的孩子们幸免于难，被分别送往两个医院。

喀拉拉邦国会议员沙希·塔罗尔（Shashi Tharoor）在电视采访中表示，乘坐这班周五的航班的许多印度人，都已经历几个月的等待，渴望回家。

“现在发生的这起坠机事件，已将喀拉拉邦的每个灵魂震撼。”

失事飞机所属的波音公司告诉《财经》记者，他们已与印度航空团队取得了联系，并提供了现阶段所能提供的所有支持。在印度民航总局开展事故调查中，波音已经组织了技术团队，将通过协助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来提供支持。“我们对发生在印度科泽科德国际机场的印度快运航空事故中的丧生者表示最深切的哀悼，对他们的亲友表示慰问。我们也挂念着受伤的乘客和机组，并希望他们尽快康复。”

（本刊记者王静仪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