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刘洋

一篇《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刷屏,文章指在外卖系统的算法与数据驱动下,外卖骑手疲于奔命,导致他们违反交规、与死神赛跑,外卖员成了高危职业。对此,2016年就已成为美团骑手的田宁(化名)说,主要问题还是(送餐)时间紧。但“很矛盾”,他并不希望放宽每单的时效限制,因为“长期下来会挣得少”,他更希望能上保险,有休息时间。那些作为案例被讲述的事故,几乎是他唯一的记忆点,“每次看到这些,都特别害怕”。

事故 听到就害怕

“美团订单时间缩短,超时要被投诉,投诉就500。”对于上述文章中描写的因严苛的时效性要求,外卖骑手伴随着交通危险的情况,田宁说:“生活所迫,想多挣点钱呗。”

他最只管的读后感就是“事故”,“每次看到这些,说实话心里都特别害怕吧”。

上述文章开头就有一组“恐怖”的数据:2017年上半年,在上海平均每 2.5 天就有 1 名外卖骑手伤亡。深圳 3 个月内外卖骑手伤亡 12 人。2018 年,成都交警 7 个月间查处骑手违法近万次,事故 196 件,伤亡 155 人次,平均每天就有 1 个骑手因违法伤亡。

这些年,田宁亲眼见过,自己也经历过。他重复“害怕”,“这个真不是数自己骑车技术有多好就可以避免的。”

前些天,田宁的一个同事骑车碰到一个孕妇。事故不太严重,孕妇坐到地上了,检查结果也没什么问题。最后的赔偿加检查费用两三万,骑手的车也被扣了。

这笔费用由骑手自己负担。保险公司是有赔偿,但前提是骑手没有违反交通规则,而他当时走了便道,违规了。

田宁自己也曾经历事故。他在正常行驶中,侧面突然来车,速度很快,把他撞飞了。交警判汽车全责,“我比较灵活,当时弃车跳了,腿破了大口子,骨头都出来了。躺了半个多月,司机赔偿了两千,但我记得那个司机当时的那副面孔。一脸瞧不起,一句道歉没有。想想还是很心酸的,在北京两千块钱也就是个医药费。这一次半个月不接单,半个月怎么也能跑四五千。”

他也想过不干了。去年,河北人田宁没再来北京,想着自己干点什么,但没做起来。“今年加上疫情,要养家,还要还房贷,就又来了。来了北京,好像也没有什么工作能比这个挣得多一些。”

“每个月能拿到万元以上的公司,也没啥不好”

“配送员这个行业吧,辛苦跟收入是成正比的。”即便田宁对文章中提到的问题感同身受,但毫不犹豫,“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当然有这个平台会更好。”

2016年外卖行业发展迅速,田宁来到北京就进了美团,成为专职骑手。骑手分为专职和众包,当时专职骑手还直属美团,和美团签订合同,上保险。2017年,骑手全部转为与第三方签订合同,没有保险和底薪。“为了所谓的出勤率及时效,每个人每个月最多休息一天。”

专职骑手由系统自动派单,日常每次接单1-3单,中午高峰期派单每个人基本拿到6-11单。

时间从取餐到送达大概40分钟,“完不成也得完成,这就是很多人闯红灯、骑快车的原因。

每个外卖骑手都是靠中午高峰这个时间段冲单量。”

对于这样的工作,田宁觉得“说不上好坏,干的时间长的员工习惯了,每个月能拿到万元以上的公司,也没啥不好。”

众包骑手则相当于兼职,有时间可以接单,没有约束。但众包是自己抢单,田宁解释,众包每单的时间是30分钟,每40秒算一分钟,尤其是中午11点到12点半高峰时段。订单超时扣一半的钱,不管是超时几秒还是几分钟。

紧急的事情,每天都会有。比如商家出餐慢,客户一遍一遍打电话催,要求你几分钟之内送到,不然退餐。“骑手最怕的就是(商户出餐后)退餐,意味着这一单要骑手买单。这属于常见的紧急状态。”

作为今年重新入职美团的老骑手,田宁还需要养号。现在他已经做到了每天三四十单,一个月大概可以跑一千单左右。田宁知道,这份工作是个“青春饭”,“招聘人员年龄要求35岁以下”,他说,这个工作是真的辛苦,每天风雨无阻,爬无数楼梯。

他也希望平台能改变规则,但在时效高压下,他希望的并不是改变送餐时间的要求。“其实,这是个相互矛盾的问题。时间长了,可能每天送的单子就少了,那么挣得自然而然就少了。”

“希望改善的地方更多的还是员工福利吧,保险和休息时间。能保证员工每个礼拜至少休息一天,现在规定每个月只有两天休。”

结束一天的外卖工作,田宁还是聊了很久刷屏文章和骑手生活的话题。“有个人可以这样聊聊,其实也很好。感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

总市值已经达到1.4万亿的美团,或许已经不能再忽视庞大的骑手群体带来的社会问题。文章刷屏当日,据第一财经报道,美团方面对此表示:暂不回应此事,下周会举办小范围的外卖业务沟通会。